“手机中的战斗机” 为何突然“坠机”了？

　　原标题：“手机中的战斗机” 为何突然“坠机”了？

　　时代抛弃你，从不说再见。

　　2007 年 1 月 9 日，在美国旧金山的莫斯康展览中心，乔布斯向观众展示了第一代 iPhone 手机，智能手机的概念迅速引起人们的关注。

　　2007 年 1 月，乔布斯公布了第一代 iPhone 手机

　　就在这年春晚上，小品演员宋丹丹一句 " 下蛋公鸡，公鸡中的战斗机，哦耶 " 逗翻全场的同时，也让屏幕前的波导创始人徐立华笑得略微有些苦涩。

　　虽然 " 波导，手机中的战斗机 " 这句广告语早已家喻户晓，可波导的现状已不复往日荣光，正处于亏损的困境之中。

　　谁也没想到，这个曾经连续 7 年雄霸中国手机市场的品牌，几乎一夜之间无声无息。

　　那么，风光无限的波导手机为何会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，这一切又有什么故事呢？

　　1991 年，28 岁的徐立华从西南交通大学硕士毕业后，进入深圳一家传呼机企业从事研发工作。

　　传呼机也就是我们俗称的 "BB 机 "，一台售价上千元的传呼机是许多人身份和地位的 " 象征 "。

　　上世纪 90 年代，拥有一台 BP 机是许多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

　　当时主流的传呼机还是数字机，只能显示简单的字母和数字。

　　带中文显示的传呼机虽然已经出现，可因为都是外资品牌，价格十分高昂，售价能到近万元一台。

　　徐立华从中嗅到商机：如果能研发一款国产中文寻呼机，那么这个市场将无比庞大。

　　因此，他辞职后，与同学蒲杰揣着一份寻呼机可行性报告，四处寻找投资方，可惜都没有谈成。

　　直到他们联系到同学徐锡广，创业才有了眉目。

　　徐锡广是宁波奉化人，恰好与当地政府有点关系，帮忙联系到了奉化地方政府。

　　政商关系，历来是门大学问。

　　结果，几番沟通下来，奉化地方政府对这一项目很感兴趣，彼此很快达成了合作协议。

　　根据协议，徐立华等人占股 49%，地方政府占股 51%，资金由地方政府出。

　　公司成立后，徐立华将品牌命名为 " 波导 "，这是英文 bird 的音译，他希望这只破壳而出的小鸟啼叫声能冲破云霄，早日展翅高飞。

　　1993 年 4 月，波导的首款中文寻呼机，也是中国第一台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寻呼机问世，彻底打破了国外品牌的垄断。

　　正因如此，波导在还没量产的情况下就收到了各地代理商 800 万元的预付款。

　　仅仅半年后，波导中文寻呼机销量已超过 1 万台，净利润就超过 150 万。

　　到了 1998 年，波导已经卖出了 100 多万台中文寻呼机，在全国寻呼机市场已经排名第二。

　　波导中文寻呼机面世，彻底打破了国外同类品牌的垄断

　　可就在这年，徐立华注意到一个政策：原国家信息产业部和原国家计委当时出台了《关于加快移动通信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》，要求手机生产商必须获得牌照许可，并规定在华的外资企业生产的手机必须有 60% 销往海外市场。

　　徐立华敏锐意识到，虽然当时手机的价格远高于寻呼机，可通讯更方便的手机早晚会取代寻呼机。

　　于是，徐立华当机立断，指挥波导开始转型研发手机。

　　不得不说，后来波导手机的发展和壮大，无不展现出徐立华的魄力和胆大。

　　为了拿到贷款，徐立华引入宁波电子信息集团，借国企身份从银行贷款 2 亿多，建立了厂房和生产线。

　　1999 年 5 月，在手机牌照申请无果的情况下，徐立华居然引入法国最大的手机生产商萨基姆的技术和生产线，一口气生产了 2 万多台手机。

　　全盛时期的波导手机生产线

　　可这批手机没有 " 准生证 "，等于就是 " 黑户 "，根本不能卖到市场去。

　　所有人都急得要死，可徐立华不紧不慢地说 " 别怕，我有办法 "。

　　没多久，在徐立华邀请下，信息产业部的一批领导来波导考察。

　　徐立华介绍完波导手机现状中，双手一摊表示，" 生米煮成熟饭了，孩子都生了，你们看怎么办吧？"

　　这招 " 先斩后奏 " 让领导们很为难，如果不批准波导的手机牌照，那就意味着这些 " 国有资产 " 彻底浪费，从贷款到生产设备以及一堆成品手机，全部资金将彻底打了水漂。

　　结果毫无悬念，1999 年 9 月，波导终于拿到国家移动电话生产许可证，成为首批入围企业中唯一的一家民营企业。

　　在手机都还没上市时，徐立华又贷款 4000 万在央视投放广告，并邀请歌手李玟做代言人。

　　" 波导，手机中的战斗机 " 这句广告语也是从那时起开始传进千家万户。

　　波导手机最著名的代言人——歌手李玟

　　与此同时，伴随着广告语的传播，波导建立起 28 家省级公司、300 多个地市级办事处，成为当时国内手机最为庞大的销售体系。

　　凭借独有的眼光和胆识，徐立华一步步将波导手机带入辉煌时代。

　　波导手机从一开始就走上了模仿畅销手机的道路，靠着不输于国外品牌手机的外观设计，但是价格便宜一半的模式，抢占了早期的国产手机市场。

　　当年街头随处可见的波导手机广告

　　同时，波导在经销上也采取了让利模式，给经销商十分巨大的利润空间，使得波导手机成为了国产手机领域毫无争议的 " 霸主 "。

　　2000 年，凭借亮眼的业绩，波导股份上市。

　　2001 年，波导年报显示，手机年销量 243 万台，总营收 26 亿元，同比增长 181%。

　　2003 年，波导各类手机卖出了 1175 万部，超过所有的国外品牌。总收入达到 108 亿，净利润 2.5 亿元。

　　波导手机的 " 全家桶 "

　　在国内手机市场中，波导手机稳居国产品牌销量第一的位置，进入品牌的黄金时代。

　　而波导首创的 " 自主营销渠道，服务销售终端 " 的手机营销模式随即被国内手机厂商广泛采用。

　　波导看似辉煌的背后，却早已埋下危机。

　　算起来，波导手机的营收虽说很惊人，净利润率却只有 2.3% 左右。

　　为了与同行竞争，波导大部分的钱基本都是砸在了销售和广告投入上，相应的研发费用却在不断缩减。

　　2003 年，波导的广告宣传费支出超过 2.58 亿元，可当年的研发费用却从前一年的 8889 万元缩减到了 5850 万元。

　　就在这年，另外两款国产手机 TCL 和康佳也先后崛起，与波导基本占据了当时手机市场三分之一的份额，并带动国产手机品牌市占率从 1999 年的不足 10% 跃升到了 54.7%。

　　2005 年，波导手机销量尽管依旧排名国内首位，可却在上市后首次报出亏损了 4.7 亿元，同比下降了 328%。

　　亏损的因素很多，可根本原因还是靠着广告砸出来的波导虽然强行起飞，凌驾于其他手机品牌之上，但是后期缺乏必要的研发投入，使品牌过早地折翼，由盛转衰。

　　尤其是当时手机审批制取消，大批山寨机横行市场，直接冲击了波导的市场占有率。

　　在那时的深圳华强北，各类黑作坊每天都能生产出成千上万台的拼装、翻新和贴牌手机，功能众多，价格便宜到不可思议。

　　深圳华强北地下作坊生产的手机，只有你想不到，没有做不了的

　　甚至还有专门的地下黑工厂瞄准波导等国产品牌，只要有新品，市场上就会第一时间出现仿品，价格还只有正品的一半。

　　滑稽的是，在此期间，波导还接了不少贴牌手机的主板代工及组装业务，正所谓 " 自己挖坑，自己跳 "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国外品牌手机商业开始走 " 群众路线 "，从高高在上的直营店下沉到各类二三线渠道，不断蚕食着国产品牌的市场空间。

　　在黑作坊、贴牌机、山寨机以及国外手机品牌的共同挤压下，波导的市场份额逐渐缩小。

　　大量的手机积压到渠道，曾经庞大的销售体系不仅没发挥作用，反而成为企业巨额的成本负担。

　　为了摆脱危机，徐立华开始不断让波导尝试转型，从房地产到汽车制造，投资额都十分巨大。只可惜均是雷声大，雨点小，然后就没有了然后。

　　更要命的是，由于在毫无关联的造车领域花费了企业巨大的精力和资金，波导错失了智能手机兴起的浪潮。

　　传说中波导与南汽合作研发的 " 新雅途 " 汽车

　　2007 年，波导宣布亏损 5.94 亿元，企业员工开始不断流失。

　　说白了，波导手机和一同没落的国产手机 " 难兄难弟 " 们一样，缺乏核心技术，又没能找到合适的突破口，只能坐吃山空。

　　值得一提的是，在这些离职的人中，就有负责销售的副经理竺兆江。

　　竺兆江原本负责波导的国际业务，离职后他创立了传音科技（现在的传音控股）植根于非洲市场。

　　因为他发现，在追求性价比和实用性的非洲，国产手机远比苹果等国外品牌更有优势。

　　而后来的传音手机在非洲的销量超过 1.2 亿台，远超三星、苹果和华为，还挤到印度手机市场第三名的位置。

　　传音手机的发展路线图

　　这或许也算是波导手机对世界手机市场的一份贡献。

　　只可惜，创始人徐立华不断在各个领域折腾的时候，丝毫再无当年的前瞻力。

　　2007 年，随着苹果手机的发布，智能手机时代正式来临，同时也宣告了波导这类 2G 时代手机命运的终结。

　　波导当时也想上马智能手机业务，可惜因布局太晚，研发能力不足导致项目中途夭折。

　　2008 年，因为继续亏损 1.67 亿，波导股份戴上了 "ST" 的帽子，从此岌岌可危。

　　2009 年，面临退市风险的波导股份，居然在营收同比减少 43% 至 11.53 亿元的情况下，净利却扭亏 1572 万元。

　　可惜这不是什么好消息，因为这是靠政府补助和变卖资产而来的。

　　为了扶持曾经的明星企业，当地政府补助波导 2870 万元，而波导也以处置非流动资产的名义，换取了 2914 万元的收益。

　　这一年，还有个令徐立华很无语的新闻。

　　2009 年，《福布斯》中文杂志评出 "2008 年中国（非国有）上市公司最佳和最差老板 "，徐立华位居最差老板榜首。

　　事后有媒体采访徐立华，他不屑一顾地表示，自己从不关心什么榜单。

　　此时的徐立华其实很郁闷，虽然波导好不容易发布了首款带导航键设计的智能游戏手机，却被人嘲笑为 " 老人机 "。

　　2012 年，波导宣布正式投产智能手机，产量提升到了 1000 万台，但是顶着 " 老人机 " 头衔，销量可想而知。

　　被戏称为 " 老人机 " 的波导首款智能机 " 枭龙 "

　　谁知，东边不亮，西边亮。

　　波导之前在 2010 年到 2011 年期间，两笔委托贷款的业务，居然连续两年的收益分别为 1629 万元和 3152 万元，利润几乎占了企业净利的一半以上。

　　徐立华很兴奋，感觉波导自此找到了新的致富门路，转而进行银行短期理财产品投资。

　　只可惜，好日子没过多久，随后两年，由于多笔贷款出现逾期，波导的放贷之路也遭遇了 " 滑铁卢 "。

　　无奈之下，波导只好从手机制造变身为单纯的制造商，靠研发手机主板度日，另一方面，靠着理财和放贷业务勉强维持着现金流。

　　虽然波导无数次想启动智能机的研发，但是之前几次尝试的失败，加上自身研发实力不足，只得彻底放弃这个想法。

　　客观上评价，智能手机业务被波导放弃实在可惜。

　　要知道，后来如日中天的小米、华为、OPPO、vivo 等手机品牌那时才刚刚起步，无论品牌知名度还是研发体系，都远不如波导。

　　放弃的结果就是波导在手机领域 " 起了个大早，却最终连集市都没赶上 "，国内手机销售市场迅速被其他品牌瓜分。

　　曾经 " 手机中的战斗机 " 早已是 "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"，波导手机早已成为江湖传说。

　　波导现在的主营早已没有了手机业务 来源：每日经济新闻

　　今天，波导股份市值只有 22 亿元，董事长也还是徐立华。

　　手机主板研发销售算是波导的主业，营收占比高达 77%，可利润大多还是来自投资收益。

　　波导不光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，自己也默默下沉。

　　波导的官网，最新一次更新公司的信息，已经是 7 年多前，2014 年 11 月 20 日。

　　波导手机没落和崛起一样迅速，也正应了那句话 " 时代抛弃你，从不说再见 "。